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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8章 以何交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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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虞趴在床中, 拿出符箓設了一個通靈法陣,將分別之前方如是所贈的龍鱗放入法陣中,屏氣靜候片刻, 忽見符箓上靈光一閃,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白龍鱗中傳出。

“小阿虞……”

姜虞與方如是雖名為師徒,但其實並沒有多少師徒情分,更多的還是脅迫與被脅迫,威逼與被威逼的關系。

今次若非出了這樣的事情, 姜虞是絕不會生出向方如是求助的念頭來的。

“昨日潛伏在靈州的密探才和我通報了有人大鬧江氏家主大婚,不想才過了不到十個時辰, 你便找上我了。小姜虞,無事不登三寶殿, 你這算盤倒是打得響亮。”

姜虞被方如是調侃了兩句, 臉上訕訕的有些掛不住。

都怪自己平時老和方如是對著幹,但凡學了江玄三分, 表面上對她恭敬著些, 現下也不至於這般尷尬。

姜虞暗暗回憶了一遍江玄平日裏的行事。

他一貫是目標明確,雷厲風行,手段強硬, 能屈能伸的,若是他遇上這樣的處境, 首先想起的肯定不是面子, 不是心裏好不好受,而是此番作為的目的是什麽, 要如何才能達到目的。

姜虞想著想著, 心中漸漸平靜。

再開口,便是一副明碼標價做交易的口吻:“方前輩, 既然您都聽說了,那我也明人不說暗話。”

“我想請前輩和我們聯手一起對付西門氏。”

方如是嗤笑道:“我為什麽要幫你們?就憑你連‘師父’都不曾叫過一聲的態度?”

姜虞只覺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,臉上火辣辣的,但她還是強忍著難堪說道:“前輩……師、師父若出手相幫,我們自然不會白占師父便宜。師父……要怎樣才願意和我們聯手?”

這幾聲“師父”喚得不倫不類,方如是笑得愈發嘲諷。

“小姜虞,你覺得自己可以拿什麽來交換,你先說來聽聽?”

姜虞道:“若前輩願意襄助,靈州江氏願和前輩結為地下盟友,冬藏姜氏自此也會放棄對前輩的追捕?”

方如是嘆息道:“這樣的條件,還不夠分量。”

“前輩想要什麽?”

方如是沈默了一會,道:“我要你和江家那個小崽子的第一個孩子。”

這條件著實聳人聽聞,姜虞想也不想地就回絕道:“絕對不行。”

這種事情,便是她能同意,江玄又焉能答應?

自小被人從雙親身邊抱走,流落在外多年,他自己早嘗遍與親生父母分離的苦頭,怎麽可能還讓自己的孩子步其後塵?

況且,她也絕不可能答應。

自己的事情就該自己來擔,推給一個尚不知在何處的無辜孩童,豈是人之所為?

“我要你助我破解靈州附近的東海封印。”

姜虞猶豫了片刻,還是搖了搖頭:“這個……也不行。”

方如是氣笑了:“這也不行,那也不行,這便是你求人的誠意?”

姜虞低聲下氣地解釋道:“東海封印乃四海封印之一,牽一發而動全身,若東海封印破,其餘三海的封印也保不住。前輩想恢覆封印在四海中的龍族自由,但龍族與人族積怨已深,封印一朝若破,人間必將血流成河,再無寧日。”

“我雖有龍族血脈,卻也是人。我再怎樣自私,都沒有理由拿別人的命為自己謀利。”

方如是冷笑道:“難怪冬藏仙府當年要收養你,才養了你幾年,你就成了忠心耿耿的走狗。可笑啊,你把自己當人,可曾問過仙門百家,三大宗派,他們把你當人嗎?”

“西門家的人想要你那情郎的命,但是小阿虞,想要你的命,暗中覬覦你這副純陰之體的人,只怕會比想殺江玄的人更多。”

“與其任人宰割,不如隨我重振龍族昔日榮光!”

有那麽一瞬間,姜虞幾乎要被方如是說動了。

她想起了千年之前那位封印了四海的白龍族龍君觀山自在。

觀山自在是其父西海龍君與人族女子誕育之子,因為人龍混血,血脈不純,自小在族中便備受排擠。

為了保護他,西海龍君不得已將他送到人族的寺廟——不歸寺中寄養。

也許是生活在不歸寺這段時光影響了他,觀山自在感情上明顯更偏向人族。

在成為四海共主之後,因為無法以一人之力阻止四海大舉興兵,吞並人族,徹底將人族異化為腳下奴隸的計劃,這位四海龍君幹脆封印了海境,永遠隔絕了人龍二族。

也正是因他此舉,才造成那些遺落在陸上的龍族幾乎遭受滅頂之災的悲劇。

對於龍族而言,他是惡貫滿盈的暴君;對於人族而言,他卻是挽狂瀾於既倒的救世主。

就連現在,民間尚有不少地方仍然修有供奉他的寺廟。

這段歷史的是非功過,姜虞無法評說,只有一點,她很清楚——像她和觀山自在這樣人龍混血之人,人族將他們當成異類;龍族也不可能從心底接納他們。

他們註定夾在中間,兩頭為難。

“前輩是知道我的,我沒有您和江玄那樣的智計和手段,殺人會怕,見到慘死的屍體會嚇得惡心嘔吐,膽小如鼠,優柔寡斷。破解四海封印這樣的大計,前輩要我相助,怕是也太高看了我。”

方如是氣道:“若非龍族血脈全滅,我何須找上你?”

姜虞聽她語聲帶怒,放輕了聲音,態度更是和緩。

“所以若有什麽東西,是我身上所有,可以直接拿來與前輩交換的,那是最好。”

方如是聽了慢慢冷靜下來,似乎是被少女說動了。

窗外的語聲漸漸小了,姜虞聽到方如是說:“昔年我遭西門家劍陣圍困,被時任家主設計,抽去一筋,至今舊傷未覆。你若真想與我談條件,就自抽一條龍筋拿來見我。”

這個條件雖然也不怎麽樣,但比起前面兩樁,已經足以令少女大喜過望了。

姜虞鄭重地朝白龍鱗拜了三拜,道:“多謝前輩。”

方如是從她的語氣中聽出幾分歡喜,冷笑連連,潑冷水道:“你莫要高興得太早,失去一條龍筋,雖然不妨礙修行,但每年疾痛發作起來,那時你便知曉生不如死是什麽滋味了。”

姜虞抿著唇,微微一笑,沒有開口反駁。

方如是此刻心裏不痛快,讓她發洩出來也好。

“不過是個臭男人,也值得你拿龍筋來換?天下男子,癡情者少,負心者眾,若有一日你發現江玄亦非如你所想那般愛重你,你且不要後悔!”

姜虞聽了這一句,下意識地反駁道:“他不會的。”

方如是冷哼道:“歲月無常,人心易變,你怎麽確定他不會?”

姜虞腦中忽然閃過一道影影綽綽的畫面——

長劍映月,刃寒勝雪,“噗”的一生刺入她的胸腔。

男子眸底泛紅,緊緊貼著她的身子,臉上青筋暴起,形容癲狂,發狠似地質問道:“為什麽要這樣對我?為什麽?”

“你要我的命,說一句便是,為什麽要那麽做?!”

“為什麽……”

姜虞驀然呆住,等回過神來,伸指往臉上一揩,觸到滿手濕涼。

方如是聽到低微的哽咽聲,還以為是自己將人數落哭了,心中忽然騰起一股煩躁之意,毫不客氣地掐斷了靈力。

通靈法陣上的靈光慢慢黯淡下去。

姜虞還沈浸在剛剛那剜心一劍中,久久無法從悲傷的情緒中脫離出來。

那些支離破碎的片段到底是什麽?那到底是誰的記憶?

正思索間,忽然聽到江府各處吹起警報竹哨,哨聲尖銳,直刺耳膜。

姜虞知道這竹哨代表的是有外敵來襲。

她匆忙收起通靈法陣的法器,大步朝院子外走去,才出院門,就碰上同樣被哨聲驚起的問雪夫人和姜玉善。

此刻雨還沒有停,天色陰沈,牛毛細雨蒙蒙灑落。

三人結伴,跟隨人流大潮而行,不多時便見江氏弟子衛隊集結在前院,一眼望去,人頭攢動,或持長劍,或握精弓,或身負天機匱,人人俱是嚴裝整肅。

負責兵衛調遣的長老帶上這一行弟子,打開府門,出府而去,直奔外城城樓。

姜虞環顧四周,卻並未見到江玄蹤影。

她心裏一跳:江玄離開前,不是說天亮的時候,便過來找自己嗎?現下已然天明,如何不見他人?

正在此時,又有幾位長老匆匆從內院趕出來,姜虞迎上前攔住其中一人,拱手問道:“司儀長老,如何未見到思餘?”

司儀長老一看見姜虞,當即雙眼放光,面露喜色,抓起她的人,將她拖到僻靜的角落裏。

“姜二小姐來得正好,我正想去找你,不知姜二小姐可有見到家主?我們方才在府裏都找遍了,完全尋不到家主行蹤。”

姜虞憶起晨間二人旖.旎情形,知江玄素性好潔,多半會回四合居沐浴更衣。

只是自他和自己分別起,也才過去不到一個時辰,這麽短的時間裏,他怎麽會突然不告而走?

姜虞反攥住司儀長老的衣袖,道:“走,回四合居!”

二人回到四合居中,幾乎掘地三尺,又翻查了一遍,最後在書房門檻附近一條隱蔽的地縫裏發現了新鮮的血跡。

姜虞立刻趴到地上,用手指抹了點血,舉到鼻端嗅了嗅。

鐵銹味中,還藏著一絲淡淡的朽腐之氣。

姜虞臉色煞白,跌坐於地,喃喃道:“怎麽可能……”

江府上下防衛森嚴,江玄自身又警覺機變,身在府中,還有什麽人能傷到他?

是誰?

難道是支持江玄的長老中有人叛變了?

不對……

忽地,姜虞腦中似有一道白光閃過,一個名字浮上心頭——沈危。

雖然她已經無法確定自己的記憶到底是真是假,卻記得江玄最後的結局——進兵攻入天督城,自爆靈體炸毀了玉京山脈上的所有洞天福地。

司儀長老蹲在少女身旁,見她嗅過那血之後,陡然變了臉色,心下便是一沈。

“是家主受了傷?”

姜虞卻不回答,反問道:“方才府中鳴警,難道是西門家的人來襲了?”

司儀長老答道:“西門家集合了一幫世家,洶洶而來,在城外叫陣,言稱要靈州江氏交出殺西門聞弦的兇犯,否則便傾全族之力,強攻靈州城。”

江玄人才失蹤,西門家便大舉來犯,時機太過巧合,這說明江府中一定有人與其裏應外合。

能被江玄留在身邊的人,早就經過無數輪篩選,即便真有人心生二意,多少也會搖擺不定一陣,不可能那麽快便叛變。

那麽這個內奸,只可能是脫離了江玄控制的人。

可是有個問題姜虞想不明白:如果沈危是西門聞雪的同夥,他為何在大婚上要出手幫他們,還口口聲聲稱會站在江玄這邊?

這般行事,不是自相矛盾嗎?

他們究竟想做什麽?

“報——”

四合居外忽然有個弟子沖了進來,朝二人一拜,秉道:“司儀長老,城外有不歸寺僧人,自稱是不歸寺戒律堂的僧侶,請家主出面一見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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